《黑暗荣耀》中文东恩的“爽剧”推向巅峰

近日，《黑暗荣耀》第二季上线。 继承了中国演员董恩对第一季18年的​​耐心准备和整部剧的精心准备，第二季在上映后不久就在豆瓣上获得了高分（9.2分），超越了第一季（8.9分） ）。 可以说，《黑暗荣耀》是一部彻头彻尾的“过瘾剧”。 第二季迎来了文东恩对欺负自己的五人组的复仇，从而将这一特色鲜明的“爽剧”模式的“爽”推向了巅峰。 此外，文东恩等复仇者们在该剧中的不妥协立场，以及对此类传统复仇剧中可能出现的“和解/宽恕”结局的颠覆，让观众对第二季。 绝对是一种乐趣。

但相比之下，两季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甚至差距，尤其是第二季展开的复仇大戏，导致整部剧走向了“爽剧”女主出轨模式，失去了原本应有的东西。在第二季中揭晓。 一季精心展现、构建、渲染的“现实”氛围，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该剧的边缘性和批判性。

《黑暗荣耀》聚焦校园暴力。 故事中，文东恩（宋慧乔饰）因校园暴力而不得不从高中退学。 于是她等到主谋结婚生子后才报仇。

几乎从《黑暗荣耀》一开始，编剧就通过文东恩表示，这部剧不是童话，而是寓言。 因此，整部剧存在着现实与幻想的融合，尤其是校园霸凌事件贯穿全剧，是整个故事的核心。 近年来在韩国媒体报道中屡屡出现，欺凌细节往往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荣耀》中文东恩的遭遇取材于真实事件，开启了更为复杂的社会寓言建构，其中充满了多年来在许多韩国影视剧中反复出现的元素，比如阶级差异、权力不平等和贫富差距等。

虽然我们不能将这些影视剧所展现的社会视为韩国当前现实的直接反映，但恰恰是影视剧中的虚构，揭示了现实与现实中隐藏的权力结构和社会差异。他们对不同职位的人的影响。 个人造成的影响和伤害。 《黑暗荣耀》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的，将人气女主与“酷剧”模式相结合，打造出一个引人入胜、能够直击人心的故事。

撰写者 | 崇慕

复仇的可能性和正义的失败

复仇故事有自己的叙事结构和情节设置。 比如经典的《基督山伯爵》或者很多中国传统武侠剧中的故事，大多都是遵循“迫害——容忍/准备——复仇——和解/宽恕——重新获得尊严和荣誉”。 《黑暗荣耀》也大体遵循了这样的叙事结构，但与以往的小说不同的是，它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围绕着一个几乎会吸引全世界观众的重要社会热点问题——校园欺凌问题。

作为一个几乎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文东恩这个出身平凡、怀揣梦想的女孩在学校遭遇的人身伤害、羞辱和暴力，不仅引起了人们的广泛愤怒和不满，也象征性地起到了隐喻着更复杂的阶级、社会和权力，以及隐藏在这些表象背后的更为错综复杂的结构性压迫和伤害。

《黑暗荣耀》剧照。

在《黑暗荣耀》中，霸凌五人与文东恩、具成熙、金敬兰等被欺凌者在很多层面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阶级差异、金融财富以及由此产生的权力不平等。 就像霸凌五人组的核心、文东恩复仇的主要对象朴延镇一样，从一开始就意识到金钱不仅能带来社会差异，还能带来支配他人的力量。 这种权力本身很难限制、阻止或惩罚，因为金钱和权力是孪生兄弟。 也正因为如此，当文东恩呼吁其他人（老师、学校）和社会（警察、司法部门）介入欺凌行为时，她却无处申诉，遭到求助者的报复和伤害。

许多人认为，私人报复的根源在于社会正义制度的失败。 但正如《黑暗荣耀》中所展现的那样，即使社会正义体系没有失灵，仍然很难有效预防和惩治校园欺凌、家庭暴力等此类问题。 正如美国女权主义法学家凯瑟琳·麦金农在她的《走向女权主义国家理论》中指出的那样——传统的社会正义体系本身就是建立在父权制基础上的，这导致其无法应对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暴力事件。冷漠。

《走向女性主义国家理论》，作者：凯瑟琳·麦金农，译者：瞿光地，版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7年10月

在《黑暗荣耀》中，无论是文东恩试图求助的学校老师还是警察局（注意都是男性），他们都视而不见，甚至反过来指责受害者。 而学校医务室里试图帮助温东恩的女老师被解雇了……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黑暗荣耀》中，针对女性的暴力一方面来自于结构性权力迫害。 另一方面，源于这种结构所产生的司法系统。 他们不但没有保护好这些女性受害者，反而成为迫害她们的另一股力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明白为什么在《黑暗荣耀》中，帮助温东恩的人几乎都是女性，不仅因为她们遭遇了类似的伤害和处境，还因为她们几乎从一开始就被边缘化了。 性别认同——女性、社会底层、穷人——在结构上受到污名化和对待。

《黑暗荣耀》剧照。

在电影《寄生虫》中，这一点非常明确：贫困和底层本身就被赋予了社会和道德价值观，导致“贫困”不再是一个社会问题，而是几乎成为一种存在的“与生俱来”本质一个人的。 因此，就连他们的气味也与有钱人不同。 《黑暗荣耀》中文东恩和朴延镇丈夫河道英关于紫菜饭团的对话也显示了这种差异。 对于文东恩来说，紫菜饭团是生命的营养品，但在河道英看来，它们是有历史的。 碳水化合物含量高的不健康食物。

电影《寄生虫》剧照。

当朴妍珍欺负文东恩等人时，东恩试图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她，以及为什么她会遭遇这样的欺凌。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可怕——欺凌行为往往是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的。 即使看起来有特定的原因，但通常也是微不足道的。 因为欺凌行为的根源在于根本性的权力不平等，对朴妍珍来说，像文东恩这样的穷人就是玩具，是用来消遣和缓解无聊的东西。

这个观念几乎植根于《黑暗荣耀》所有富豪的心中。 从朴妍珍的母亲到她的丈夫，他们都因为出身和阶级而自然地将自己视为“主人”，而其他人都是自己驾驶和玩乐的工具。 即使在这个群体内部，也存在着严格的等级制度。 这主要体现在五人组中的崔慧婷和孙明武身上。 作为五人组的最底层，他们也只是开车的工具……这种严格的结构体现了韩国社会普遍存在的等级秩序，也正是它为欺凌提供了土壤，有助于掩盖。并忽略它。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文东恩只能选择为自己报仇。 她面临的不是社会正义体系的失败，而是助长和掩盖这些欺凌行为的司法体系本身。 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第一季文东恩的形象带有浓重的悲剧英雄色彩，也将第一季的“清爽感”压下去，显得更加深刻、精彩。 震惊。 但当第二季复仇正式开始时，我们会在这个复仇过程中发现很多“俗套”的模式和情节。 对于熟悉宫廷剧的观众来说，这场“斗智斗勇”更是……理所当然。

在展现被欺凌复仇的过程中，整部剧似乎逐渐失去了对欺凌和受害者所面临的深渊的关注，而更多地聚焦于最终达到目的的“爽快感”。 以上，就是如何让这样的复仇变得更加精彩，更加出人意料，更加刺激。 复仇，这个原本是受害者重拾尊严、自我疗愈的过程，也逐渐被淹没在各种精心设计的戏剧之中。

复仇者联盟的困境

“坏人最终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复仇故事给予我们的承诺，也是我们提前知道的结局。 但问题是，复仇的受害者最终会从这个过程中得到什么？ 或者是此类复仇故事的核心问题：受害者最终能否从复仇中获得他们渴望的和平？ 这个看似老生常谈的问题，恰恰在《黑暗荣耀》中被反复提及——温东恩最终会从她精心设计的复仇中获得重生的力量吗？

到了第二季，我们才发现，最终让她起死回生的并不是复仇的成功——温东恩在霸凌五人被制裁后选择了自杀——而是为了拯救她所爱的人。 正是在这里，我们会发现，即使我们有欺骗手段的报复，最终成功后我们仍然会看到自己的死亡。 只有对他人的关心、爱和渴望才能让受害者起死回生。

《黑暗荣耀》剧照。

很大程度上，这是《黑暗荣耀》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问题，即“单羊难以生存，群羊共存”。 只有通过受害女性的联结、互助和依赖，孤独的个体才能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 从年幼的文东恩决定跳河，到遇见同样准备跳河的婆婆，到互相帮助的姜贤男姑姑，她们都选择了她们活着是因为与其他女性的关系，或者是为了认识和鼓励其他女性。 当文东恩完成复仇，不再见到姑妈、老师、受害者和亲人时，她将很难继续生存。 前18年支撑她的“梦想”的实现，让她失去了生活的基础，变成了行尸走肉。 后来能够填补这个空白的，不是她自己的积极性等虚假鼓励，而是与他人的关系。 关系、对他人的依赖和梦想。 周汝正是文东恩的新“梦想”。

《白鲸》，作者：[美]赫尔曼·梅尔维尔/[美]罗克韦尔·肯特，译者：曹勇，版本：上海译文出版社，2021年1月

文东根实现复仇后遇到的问题是最典型的复仇者困境，就像梅尔维尔在《白鲸》中描述的亚哈船长与白鲸白鲸的故事一样。 一旦亚哈船长的“梦想”白鲸最终被杀死，也意味着亚哈船长本人的死亡。 梦想一旦实现，往往会变成噩梦。 文东恩18岁时将自己束缚在欺凌现场，导致她只能靠向施暴者复仇的“梦想”生活。 复仇是她每天起床的动力，而看着朴妍珍枯萎则是她人生的最终目的。

所以，这个目标一旦实现，她就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这就是复仇者困境，也是受害者所遭受的二次创伤——欺凌让他们遍体鳞伤，没有得到任何正义，而一旦无法摆脱这些旧伤痛，他们就很难再重蹈覆辙。继续生活。 但只要你还生活在这些仇恨和复仇的欲望中，你就会将自己永久地置于这个地狱之中，而当年的欺凌将会产生更持久的影响。

《黑暗荣耀》剧照。

温东恩为了复仇而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正常”生活，这也导致她能够一次次揭开伤口来提醒自己活着的目的。 所以，她放弃了笑，也放弃了救赎的可能。 复仇不能带来拯救，它常常带来死亡。 在《黑暗荣耀》第一季中，文东恩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 依靠她自己，她最终会死于旧日的噩梦和复仇之中。 因此，第二季的男主角周儒在很大程度上承担了“他者”的角色。 通过他人我们可以拯救自己。

很多人可能对第二季的情感线索感到困惑和不满，认为周汝正“富家公子”的形象再次让女主角的复仇滑入玛丽苏故事。 《黑暗荣耀》第二季确实有这样的张力，那就是编剧难以自抑地将周汝正描绘成传统言情男主的典型形象，而且还有些“霸道总裁”的味道。 （比如随便开个新诊所，随便买个殡仪馆等等）。 但即便如此，编剧在塑造男主时，依然聚焦于文东恩的角色需求。 或者从积极的角度来看，正是与周汝正的情感关系，让文东恩摆脱了复仇者联盟的困境。

《黑暗荣耀》剧照。

在“互相拯救”的世界里

编剧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经典的“互相拯救”模式，但在这个传统的故事情节背后隐藏的恰恰是人们渴望与他人建立更深刻的联系。 在现在的网络小说中，比如晋江大作家吴哲的《说野》等一系列作品，或者《默读》，也都是用这种模式来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个人在世界上的生活。 最基本的条件，或者说存在的意义。 对于孤独的温东恩来说，她在世界上最重要的联系就是那些欺负她的人，所以当这些人受到惩罚时，她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一个人很难存在于世界上，而只能存在于与他人的关系中。 因为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只会是一片沙漠，文东恩对朴妍珍的报复就是让她成为孤独的人，把她独自留在废墟中。 而文东恩本人，自始至终都处于废墟之中。 是和江先南阿姨的关系，是和曾经帮助过她的老师的关系，是和其他朋友以及周汝正的关系，让她重新活在了这个世界上，也让她重新爱上了这个世界。

《黑暗荣耀》剧照。

与周汝正的情感关系让文东恩再次生活在鲜花盛开的世界里，而周汝正也通过文东恩获得了真正生活的可能。 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待周汝正这个角色，我们会看到“霸道总裁”形象之外的更多可能性。 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会对第二季的故事走向感到不安。 这或许与编剧陈恩淑多年创作言情剧、偶像剧的经历有关。 观众担心文东恩最终的救赎会再次落到“王子”身上。 但正如文东恩在第一季中所说，她不需要“王子”。

这或许才是《黑暗荣耀》值得欣慰的地方。 女性不再依赖“暴君”来拯救自己。 他们通过与其他受害者联手寻求自己的正义和可能性。 就像剧中遭受家庭暴力的姜先南一样，社会和政府的法律体系似乎对她的不幸视而不见，但帮助遭受暴力的她的却是另一个女人……在《黑暗荣耀》中，那些不起眼、经常被忽视的女性，才是这个节目最坚实的基础。 正是因为他们的无处诉求和他们无力的隐忍、痛苦和愤怒，才构成了文东恩复仇的情感基础和成功的可能性。 就像剧中一样，文东恩多次说“上帝不站在她这一边”，但她这一边却有无数被羞辱和伤害的默默无闻的女性。

《黑暗荣耀》剧照。

恶霸五人组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一直是一片沙漠。 他们的联系来自于利益的相似性和同一阶级，因此他们的解体和崩溃也在意料之中。 文东恩复仇的成功也取决于此，而编剧也很大程度上对较为复杂微妙的部分进行了简化和处理。 毕竟，它并不是追求完全的“现实导向”。 但在描写文东恩的“世界”时，编剧却下了很大的功夫，尤其是各种受害者角色的出现，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丰富、宜居，就像文东恩和周汝正一起生活在他们的房子里一样，在与他人的真诚互动中，在与他人的共同行动中，文东恩、江先南、周汝正获得了生存在世上的第二种可能。

在古代的“善行必有报应”中，人们坚信正义存在着一种更为原始、超越的可能性，它凌驾于社会正义体系之上。 因此，文东根的报复行为是可以被人们理解和接受的。 而编剧在处理文东恩等人的复仇时始终小心翼翼，从不让他们突破道德底线——比如利用朴延珍的女儿——因此，他们的复仇本身并没有挑战我们的主流道德和价值观。 ，但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遵循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黑暗荣耀》的“戏剧性”和寓言性才得以显露出来。 在某种程度上——正如编剧陈恩淑所说——这是为了那些没有钱、没有权力、面临欺凌的人。 为那些遭受迫害却无法伸张正义的人们“喘口气”。 通过这部“爽剧”，可以缓解受害者的愤怒，带来一些希望和可能。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对它太严厉了。